“龍城的使者？”夏佐大吃一驚，隨後他的眼神變得凜冽了，靜靜地看著韓進，一股無形的壓力在屋中彌漫著。他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，就算在元素之都面對所羅門大公爵時，他的態度也不會像現在這麽委婉，所羅門大公爵是個聰明人，聰明人當然知道應該如何取舍，不用他刻意去引導。可以說，如果韓進不是這樣年輕，如果韓進的脾氣不是如此暴躁，他也許早就換了另外一種方式。年輕人總是不懂事的，他擔心韓進因為一時沖動，影響甚至是破壞了他的全盤計劃，所以一再退讓、一再示好，對韓進，他夏佐可算是仁至義盡了。誰知韓進竟然在背地裏和龍城聯系，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玩弄，他忍無可忍！

“不過，龍城派使者過來……是毫無意義的。”韓進微笑道。

“哦？”夏佐漫應道。他的神色變得緩和了，露出無可挑剔的笑容。只是他腦中卻在快速思考著，是不是應該趁機除掉這個年輕的領主，對方雖然擁有深不可測的實力，曾在被封印的情況下擊殺了龍城長老馬克思韋爾，但現在受了傷，狀態非常虛弱，突然動手……成功率有多大？

和平、協作不過是面具，他並不介意把面具撕下來！

“我有個習慣。”韓進並沒有看出夏佐腦海中的沖突，自顧自繼續說著。

“習慣？”

“我不會輕易去招惹誰，也可以說，我的攻擊性並不強，如果有誰想來傷害我……沒問題，盡管過來，但是，一定要把我殺死！只要給我留一口氣……呵呵。”韓進笑了笑，“我的報覆將是不死不休的！我、拉斐爾，永遠不會妥協、也不會諒解！”

夏佐又吃了一驚，他感覺這話是說給他聽的，但沒道理，夏佐自認掩飾得很好。如果連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住，他怎麽可能成為龍域的守護者？！

“在精靈族發動戰爭之前，我從來沒想過要去傷害精靈，在精靈族發動戰爭之後，我也沒想過要去傷害龍城的巨龍，當然，我幹掉了那麽幾個，但這是戰爭，我不攻擊他們，他們一樣會來攻擊我，我不認為我做錯了。龍城派給精靈族的巨龍，全都是下位綠龍。呵呵……以我的實力，如果真的想做些什麽，他們早就都被我幹掉了。”

夏佐默默點了點頭，他不認為韓進是在口出狂言，面前的年輕人有資格說這種話。

只是夏佐不知道，韓進話裏的時空是錯位的，此刻韓進當然有能力對付那些綠龍，但戰爭剛剛爆發時，他只能采用突襲的方式，攻擊落單的綠龍。如果夏佐了解韓進對龍血抱著一種怎樣的渴望，他可以立即拆穿韓進的謊言，可惜，他才剛剛開始接觸韓進。

“我這麽忍讓，卻沒能換到和平，反而讓龍城認為我是一個軟弱可欺的人。”韓進冷笑一聲，“所以，馬克斯韋爾來了。我承認，那是我最危險的時刻，我差一點就被殺死了，雅琳娜也差一點被殺死，不……她已經死了，如果不是與不死鳥簽下了契約，這個善良、美麗的女孩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塊冰冷的墓碑！”

夏佐繼續保持著沈默。

“龍城賜予我這麽多永生難忘的記憶，我會和他們保持和平？哈哈！！”韓進不由大笑起來，“一年多前，紮古內德退入地下城，雖然失去了所有地面上的領地，但他的本身的實力並沒有受到大幅損耗，手下軍隊的建制依然完整，又得到了血族阿爾奎特的幫助，威普兄弟七個深淵惡魔也願意對紮古內德效忠，他的實力，是附近幾個領主最強的，至少比迪斯馬克強大得多，他躲藏的地下城還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，呵呵……您知道，我為什麽一定要第一個攻擊他麽？”

“因為……他曾經傷害過您？”

“他殺死了我一個好朋友。”韓進輕聲說道。

夏佐嘆了口氣。他看得出，韓進眼中流露出的傷感與悲哀都是發自肺腑的，絕無任何作偽。

片刻，韓進把視線轉到夏佐身上：“這些日子，我沒有見您，一個是因為我確實有些事情要忙，另一個因為，我覺得我沒有必要表明自己的態度，那太肉麻了，我不會去和龍城合作，就算屠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！那麽我剩下的選擇只有一個了，就是您代表的龍域，當然，如果你們的條件不是太過苛刻的話。”

“您表達誠意的方式……真是讓我無法理解。”夏佐露出一絲苦笑，不過，他的神色已逐漸緩和下來了。

韓進當初的選擇確實留下了巨大的疑團。避強趨弱本是常識，韓進卻對迪斯馬克視而不見，死死抓住紮古內德不放，紮古內德退入地下城，韓進隨後也帶著軍隊殺入地下。要知道，地面種族本不利於到深淵世界作戰，韓進的選擇太執拗了，也太不理智了。現在，終於找到了答案，原來僅僅是因為個人的仇恨。加上前面種種，韓進和雅琳娜都差一點死在馬克斯韋爾手裏，夏佐仔細分析，韓進這番話的可信度極高，根本不可能去和龍城合作。而且，也和之前所羅門的評斷吻合了，眼前的年輕人是情緒化的，容易沖動。

“可是……既然您如此仇恨龍城，為什麽要和龍城接觸呢？如果沒有得到您的允許，他們派出的使者又怎麽會到聖冠城來？除非您已經做出了保證，他們是安全的。”夏佐緩緩問道。

“看來，我要澄清一下了。”韓進笑了笑，“在您來到聖冠城之前，我已經和龍城接觸過了，那個時候，我對龍域沒有任何印象，也不認為，你們會幫助我。”

夏佐沈吟了一下。他到聖冠城才幾天，龍城的使者也跟著到了，這證明韓進沒有說謊。龍城距離聖冠城極遠極遠，就算以巨龍的飛行速度，而且晝夜不歇，趕到這裏也需要相當一段時間。

“您還沒有解釋，為什麽要和龍城接觸？難道您已經放棄了心中的仇恨？”

“呵呵……血債是放不下的，至少我放不下。”韓進淡淡地說道，“這只是一個圈套。”

“圈套？”

“我殺死了馬克斯韋爾，龍城當然要報覆，我也知道，龍城的強大，絕不是一個小小的聖冠城能對抗的。”韓進輕聲道，“既然他們遲早要來，我不如先把他們誘引過來，這樣主動權才會掌握在我的手裏。”

“然後呢？”

“然後……不用說得那麽直接吧。”韓進笑了笑。

“龍城那些長老可不是會輕易上當的，您到底用什麽理由說服了他們？”夏佐換了個話題。

“這個，我不想說，也不重要。”韓進緩緩說道，“重要的是，我認為我們之間的合作，應該換一種方式。”

“什麽方式？”

※※※※

雅琳娜心神不安地在走廊中來回走動著，她已經這樣走了很久。現在已經是中午了，大家已經吃過了午餐，可龍域的守護者夏佐還沒有出來，讓雅琳娜的心一直懸在半空。她想不出來，到底什麽事情能讓韓進和夏佐談了整整一個上午，難道……夏佐趁韓進虛弱的時候，突然……

雅琳娜越想越害怕，最後終於受不了了，走到韓進房門前，試探性地敲了兩下，隨後徑自推開了房間。

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。韓進和夏佐一臥一坐，正在那裏交談著。

“犧牲是必然的，不付出怎麽會有收獲？”韓進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雅琳娜，點頭示意雅琳娜過來，接著又把視線轉移到夏佐身上，“而且，我有這個能力，還有所羅門大公爵的全力支持，和你們龍域欣賞的尼古拉相比……呵呵，算了，不說他，我不想用貶低別人的方式擡高自己。”韓進口口聲聲說不想用貶低別人的方式擡高自己。可他臉上露出的傲氣，足以證明他對尼古拉有多麽不屑。

“拉斐爾，你該休息了。”雅琳娜小聲說道，她有些擔心韓進責怪她的幹擾。

“不錯，不錯！”夏佐露出了激賞的神色，看起來他對這一番交談非常滿意，也看好韓進。

而實際上，夏佐心裏卻在憐憫韓進。他對面前的年輕人，已經可以做出一番全面評斷了。有能力、有實力，頭腦靈活，這都不假，否則這個年輕人也不可能想出那麽匪夷所思的計劃！但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，不夠穩練，容易沖動，和很多喜歡異想天開的年輕人一樣，自以為是，口口聲聲說所羅門會幫他這個、會幫他那個，甚至舍棄元素之都的利益，幫他韓進銜接計劃的流程。當時夏佐真想大笑幾聲，你憑什麽？！只占領了一座小小的聖冠城的領主，竟然想把所羅門大公爵當成打手使喚，真是太滑稽了！何況，從所羅門的只言片語中，他看的出所羅門對元素之都的未來另有安排！

至於韓進對尼古拉的不屑一顧，更是讓夏佐感到可笑。夏佐和尼古拉打過交道，可以說，和尼古拉打交道的過程是很順利的，雙方都足夠理智，明白只有相互做出妥協才能實現雙贏，不過，尼古拉又是最讓夏佐感到忌憚的人類強者。順利不代表輕松，相反，夏佐心力交瘁，最後不得不讓哈麗雅特來替代他。在尼古拉身邊的日子裏，他每天都在承受著煎熬，因為不管他說什麽，或者是做什麽，總要反覆思量再三，才敢去實施，稍一不慎就會讓尼古拉抓住空子。他也品嘗過教訓，好似自己被關在一座無形的監獄，那種滋味很不舒服。

夏佐真想大聲告訴面前的年輕人，也許你的力量可以接近尼古拉，甚至超越尼古拉，但在頭腦上，尼古拉要比你精明得多！你沒有資格瞧不起尼古拉！

當然，夏佐什麽都不會說，他與韓進只是互相利用的關系，沒有教誨的義務，而且讓一個有天賦、有實力、而且非常聰明的年輕人繼續保持狂妄與沖動，才符合龍域的利益。

只可惜，夏佐並不具備洞徹靈魂的力量，否則他便會發現，韓進的靈魂在獰笑！

兩個對手表現得很有意思，一個滿懷悲憫的痛斥著混亂的大陸、並闡述著自己的理想，一個毫不吝惜激賞之色，並總是恰到好處的接上幾句話。雙方都同樣真誠。他們的眼睛、臉孔、乃至身體的動作，都是那麽的自然，沒有任何作偽的跡象，可他們心裏到底在想什麽，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。

“好了，您剛剛受了傷，我就不多打擾了。”夏佐慢慢站了起來，看了看韓進，一縷笑容在他嘴角綻放。

韓進點了點頭，靜靜地看著夏佐，也回了一笑。什麽都不用說了，一切都在這達成共識的笑容中！

隨後，夏佐轉過身，不疾不徐的向房門走去。雅琳娜看著夏佐的背影消失，俯身貼在韓進身上，不無怨艾地說道：“你們都談什麽了？竟然談了這麽久！”

“命運。”韓進用低沈而有力的聲音回道。

“命運？？”雅琳娜睜大了眼睛。

“以後你會明白的。”韓進笑了笑，隨後拉住雅琳娜的手，“你一直等在外面？”

“是呀。”雅琳娜撅起了嘴。

“怎麽沒去幹點別的事情？怕我出事？”

“你以為呢？”雅琳娜點頭道，“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，都這個樣子了，還敢和那個家夥單獨談話，你就不擔心？”

“在這裏，我是殺不死的，除非他能先毀了戰神號。”韓進笑著回道。時間長了，大家對戰神號已經失去了好奇心，以為只是一艘可以飛行、並擁有一定防禦能力的巨船，卻不懂，這是韓進的法器。

“哼，好神奇呢！你在告訴我，我白替你擔心啦？”

“這個……”韓進頓了頓，轉移了話題，“雅琳娜，我感覺你有些變了。”

“我怎麽變了？”雅琳娜驚詫地問道。

“以前你只要有一點空閑，就往魔法實驗室跑，呵呵……”

雅琳娜臉一紅，她確實不像以前那樣癡迷魔法了，換句話說，她覺得研究韓進比研究魔法符文有意思得多。

“來吧。”韓進向裏讓了讓，“來陪我躺一會，說說話。”

“才不呢！讓別人看到象什麽樣子！”雅琳娜嬌嗔地說道，“不理你了，我到實驗室去！”

韓進朗聲大笑，用力一拉，雅琳娜身不由己一頭撲在韓進身上。她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，便不動彈了。剛才的口是心非，僅僅是因為少女的矜持，現在，是韓進用暴力拽倒她的，她無力反抗，所以麽……只能這樣了。

韓進昨天主持斯蒂爾伯格的婚禮，晚上又刻意去挨雷劈，被人抱回來之後，又調息恢覆元能，早晨先是傑狄斯來訪，接著龍域守護者夏佐也來了，一直折騰到現在，他感到很疲倦，懷抱著雅琳娜，那種清爽恬淡的體香讓他非常舒服，時間不長，他便漸漸沈入夢鄉。

雅琳娜倒是真的想和韓進說會話，不過她也一樣始終沒有睡覺，見韓進睡著了。她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沈，片刻，她閉上了眼睛，跟著進入了夢鄉。

※※※※

韓進一覺睡到黃昏時分，無需離開房間，他也可以感應到外面的天色，輕輕叫醒雅琳娜。兩個人手拉著手離開了房間，雅琳娜已經不再拒絕和韓進當眾做一些一般親密的動作了，例如說拉手、挎臂，但更進一步依然是不行的。哪怕是成了婚也不行。

來到走廊上，韓進不由楞了楞，在走廊的另一端，站滿了軍人，那都是激流軍團和山地軍團的將軍。出了什麽事？韓進急忙拉著雅琳娜走了過去。

“大人！”將軍們見韓進來了，紛紛彎下了腰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韓進問道。

“大人，精靈族那邊來信了。”一個將軍回道。

“哦？”韓進沈吟了一下，伸手推開門，大步走了進去。

房間裏的人也不少，夏佐不在邀請之列，多明妮受到身體條件限制，除了他們兩個之外，幾乎所有在戰神號上擁有自己房間的人都在場，這是核心會議。再明確點說，討論的是戰略方面的問題，將軍們沒有資格列席。

“拉斐爾，睡醒了，來得正巧。”格瓦拉笑道。從昨晚到現在，他始終沒有問候過韓進的傷勢，倒不是說他不關心韓進，這個老而彌堅的老將軍認為。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都照顧不好，更談不上照顧自己的家人、親人和朋友，還有自己的子民、軍隊和領土，他相信韓進能用最快的速度恢覆過來。

雅琳娜當即鬧了個大紅臉，不由白了格瓦拉一眼，格瓦拉知道韓進在睡覺，那麽肯定進去過韓進的房間，當然也看到了自己，太不像話了，怎麽不敲門？！

韓進的視線落在康斯坦絲身上，顯然，是她送來的消息，而康斯坦絲的神色有些尷尬。當初韓進想把她放回去，結果她沒等理解韓進的用意，便自願成為韓進的奴隸，試圖以此換取其他精靈戰俘的自由，現在，她是應該叫主人呢還是叫大人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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